我給犧牲戰友父母寄錢15年,上門那天,開門的卻是條瘸了腿的軍犬

我終於站在了那扇斑駁的木門前。

我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叔叔!阿姨!我是聞戈的戰友,我叫季風!”

回應我的,卻不是人聲,而是一陣壓抑的低吼和爪子撓門板的“刺啦”聲。

一個毛茸茸的頭從門後探了出來。

它的耳朵耷拉著一隻,嘴角也有一道猙獰的疤痕。

當我的目光和它對上的那一刻,我的大腦“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儘管它老了,傷了,但那眼神,那輪廓,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追雲?”

01

我叫季風,一個已經退役快二十年的老兵。

我的生活平淡如水,在一個不好不壞的單位裡做著一份安穩的工作,娶妻生子,日子過得不好也不壞。

但在我心裡,始終埋著一件事,像一粒石子,硌了整整十五年。

這件事,和我最好的戰友,聞戈有關。

每個月的十五號,我都會雷打不動地去郵局。

家門口就有一個儲蓄所,但我從不去,我寧願多坐半小時的公交車,去市中心的老郵局。

因為只有在這裡,我才能找到那種綠色的,帶著郵政標誌的匯款單。

也只有在這裡,我才感覺自己離那個遙遠的山村,離那段燃燒的歲月,更近一些。

郵局的櫃員換了一批又一批,從一開始的阿姨,到後來的大姐,再到現在這個嘴上沒毛的小伙子。

他們都認識我。

認識我這個每個月十五號都會準時出現,給同一個地址匯去一千塊錢的中年男人。

“給家裡的老人匯錢吧?”最初的阿姨曾這樣問我。

我說是。

她又說:“你可真是個孝順孩子。”

我只是苦笑一下,沒有解釋。

這份“孝順”,是我欠聞戈的。

聞戈是我的同年兵,也是我睡在下舖的兄弟。

我們一起在新兵連啃過凍得像石頭的饅頭,一起在訓練場上被烈日曬得脫掉一層皮,也一起在邊境的深夜裡,背靠著背數天上的星星。

聞戈的家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大山里,他說他們那裡窮,但山好水好人也好。

他總是念叨他的父母,說他爸有風濕,一到陰雨天腿就疼得厲害。

說他媽眼睛不好,一做針線活就流眼淚。

“季風,等我退伍了,我就回家去。”他不止一次地對我說。

“我得掙好多好多的錢,給我爸蓋新房子,帶我媽去城裡最好的醫院看眼睛。”

他的眼睛在夜色裡亮得像星星,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他還有一個心愛的伙伴,一條名叫“追雲”的軍犬。

追雲是一條黑背,聰明得像個人。

聞戈把它從小帶到大,一人一犬,形影不離。

聞戈說,追雲是他最忠誠的戰友,也是他派到我身邊的“監督員”。

“要是我有什麼事回不去了,”那是一個同樣繁星滿天的夜晚,我們執行任務前,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我說,“你可得替我照顧好我爸媽,還有追雲。”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錘了他一拳。

“我這不是以防萬一嘛。”他嘿嘿地笑,“你得答應我。”

“行,我答應你。”我說,“你要是回不去,我給你爸媽當兒子,給你養老送終。”

“還有追雲!”他補充道。

“行行行,還有追雲,我連它一塊兒養。”我沒好氣地說。

我以為這只是兄弟間的一句玩笑話。

沒想到,一語成讖。

那次任務,我們遭遇了埋伏。

為了掩護我們撤退,聞戈和追雲一起衝了出去,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槍聲像爆豆一樣響了很久很久。

等我們再找到他時,他已經沒有了呼吸。

他的懷裡,還緊緊護著追雲。

追雲也受了重傷,但奇蹟般地活了下來。

聞戈的犧牲,給我帶來了巨大的打擊。

我時常在夢裡回到那個夜晚,回到那片槍林彈雨。

我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為什麼犧牲的不是我。

我帶著他的骨灰和那份沉甸甸的承諾,退了伍。

回到地方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他留下的地址,給他的父母寄去了我當時所有的積蓄。

我在信裡告訴他們,我是聞戈的戰友,他們的兒子很英勇。

我還告訴他們,從今以後,我就是他們的兒子,我會每個月給他們寄錢,照顧他們的生活。

我期待著他們的回信。

我想像著他們可能會在信裡問我聞戈的更多事情,或者只是簡單地道一聲感謝。

但是,沒有。

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

石沉大海。

我沒有放棄。

我想,或許是老人不識字,又或者是不想給我添麻煩。

於是,我堅持每個月都寄錢,每封信裡都詳細地寫下我的近況。

我結婚了,妻子是個很溫柔的老師。

我當爸爸了,兒子很淘氣,長得虎頭虎腦。

我在單位升職了,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科長,但工作輕鬆了不少。

我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他們知道,聞戈的戰友過得很好,他們可以安心。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的妻子。

她很支持我,她說:“這是你應該做的,聞戈是英雄,他的父母就是我們的父母。”

有了她的理解,我更加沒有了後顧之憂。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一千塊錢,在十五年前,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隨著時間的推移,物價上漲,這一千塊錢或許不再像當初那麼有分量。

但對我來說,這不僅僅是錢。

這是我與聞戈之間的一個約定,是我對犧牲兄弟的一份交代,也是我內心深處的一份寄託。

每寄出一次錢,寫一封信,我都感覺聞戈彷彿還在我身邊。

然而,十五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嬰兒長大成人。

整整一百八十次匯款,一百八十封信。

我卻連一張明信片都沒有收到過。

那種感覺,就像對著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說話,只有我自己的聲音在迴盪。

剛開始幾年,我還會自我安慰。

也許是老人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不方便寫信。

也許是他們不想打擾我的生活。

我為他們找了無數個理由。

但隨著時間一年一年地流逝,我內心的疑慮也越來越深。

他們還好嗎?

他們有沒有收到我寄的錢和信?

他們的生活過得怎麼樣?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如同瘋長的野草,再也無法遏制。

這些年,不是沒想過去親自看一看。

但工作、家庭,總有這樣那樣的羈絆。

更深層的原因是,我有些害怕。

我害怕看到一個物是人非的結局。

我害怕我十五年的堅持,只是一個自我感動的一廂情願。

直到郵局那個年輕小伙子的那句無心之問,像一根針,刺破了我包裹了十五年的堅硬外殼。

是啊,為什麼?

我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

我必須親自去一趟。

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要給自己,給聞戈一個交代。

我跟單位請了年假,跟妻子說了我的決定。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幫我收拾行李,給我買了很多給老人準備的補品和衣物。

“路上小心點。”臨行前,她囑咐我,“見到了叔叔阿姨,替我問好。”

我點點頭,眼眶有些發熱。

我踏上了那趟通往大山的火車。

那是一個我從未去過的地方,一個只在聞戈的描述中存在的地方。

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麼。

但我知道,這是我必須走的一段路。

十五年的牽掛,是時候該有一個結果了。

火車、長途汽車、顛簸的三輪車。

我用盡了各種交通工具,才終於來到了聞戈口中的那個小山村。

這裡比我想像的還要偏遠,還要落後。

土坯牆,茅草頂,泥濘的道路。

彷彿時光在這裡停滯了腳步。

我按照地址,向村里的人打聽聞戈的家。

村民們都很淳樸,一聽到我是聞戈的戰友,都露出了敬佩和惋惜的神情。

“聞家的那小子,是個好兵啊,可惜了。”一個叼著煙袋的老大爺嘆了口氣。

“是啊,他爸媽也都是老實人,就是命苦。”旁邊一個大娘附和道。

從他們的三言兩語中,我拼湊出了一些信息。

聞戈的父母還健在,但似乎很少出門。

有人說他們身體不好,也有人說他們是傷心過度,不願意見人。

這讓我的心更加沉重了。

我謝過村民,獨自一人走向村子的最深處。

那裡,有一座孤零零的小院。

那就是聞戈的家。

02

小院的籬笆牆已經有些破敗,院門是兩扇斑駁的木門,虛掩著。

院子裡靜悄悄的,聽不到一絲人聲。

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我。

我站在門口,遲遲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

十五年的想像和猜測,答案就在這扇門後。

我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感覺像是即將奔赴戰場的士兵。

我抬起手,輕輕地敲了敲門。

“咚,咚,咚。”

聲音在寂靜的院子裡顯得格外清晰。

沒有人回應。

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我又加重了力道,再次敲響了院門。

“有人在嗎?”我試探著喊了一聲,“叔叔,阿姨,我是聞戈的戰友,我叫季風。”

我的聲音在山谷裡迴盪,但院子裡依舊是一片死寂。

難道,我真的來晚了嗎?

一種巨大的失落和悲傷湧上心頭。

我靠在門板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十五年的堅持,難道就換來這樣一個空蕩蕩的院子?

我不甘心。

我決定推門進去看一看。

哪怕只是看一眼聞戈生活過的地方,也算了卻一樁心願。

我的手剛剛碰到門板。

突然,門內傳來了一陣低沉的,帶著警惕的嘶吼聲。

“嗚……嗚……”

那聲音,不像是人發出來的。

倒像是一隻野獸。

我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難道院子裡有狗?

可村民們並沒有告訴我聞家養了狗。

我定了定神,再次開口。

“別怕,我沒有惡意。”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一些,“我是聞戈的朋友。”

提到“聞戈”這個名字,裡面的嘶吼聲似乎停頓了一下。

緊接著,我聽到了爪子撓地的​​聲音,還有一聲沉重的喘息。

然後,那扇虛掩的木門,被從裡面緩緩地推開了一道縫。

門縫裡,光線很暗。

我看不清裡面的情景。

只能看到一雙警惕的,閃著幽光的眼睛。

那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充滿了審視和敵意。

我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門縫又開大了一些。

一個毛茸茸的頭從門後探了出來。

那是一顆狗的頭。

一顆黑色的,佈滿了傷痕的狗頭。

它的耳朵耷拉著一隻,嘴角也有一道猙獰的疤痕。

眼神裡寫滿了滄桑和警惕。

當我的目光和它對上的那一刻,我的大腦“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我的眼裡,只剩下眼前這張熟悉的,又陌生的臉。

這張臉,我曾在夢裡見過無數次。

這張臉,曾和聞戈一起,出現在我人生最灰暗的那一天。

儘管它老了,傷了,但那眼神,那輪廓,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追雲?”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用顫抖的聲音,叫出了這個埋藏在心底十五年的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那顆狗頭明顯地顫動了一下。

它的眼神從警惕,慢慢變成了疑惑。

它歪著頭,仔細地打量著我,鼻翼不斷地翕動著,彷彿在努力地從空氣中分辨著什麼。

我的心跳得飛快,既緊張又期待。

真的是你嗎,追雲?

你還活著?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無數個問題湧上我的心頭,讓我幾乎無法思考。

它似乎確認了什麼。

眼中的敵意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難辨的情緒。

有激動,有委屈,還有一絲久別重逢的親近。

它把門又推開了一些。

這一次,我終於看清了它的全身。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它的身體很瘦,毛髮也失去了光澤,顯得有些雜亂。

最讓我心痛的是,它的左後腿。

那條腿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根本無法著地。

它只能靠三條腿站立,身體搖搖晃晃,顯得異常艱難。

瘸了。

當年那個風馳電掣,威風凜凜的“追雲”,竟然變成了一條瘸腿的老狗。

我的眼淚,在這一瞬間,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我緩緩地蹲下身,向它伸出了顫抖的手。

“追雲,是我,我是季風。”

它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嗚咽。

然後,它拖著那條瘸了腿,一瘸一拐地,慢慢地向我走來。

它走到我的面前,用它的頭,輕輕地蹭了蹭我的手掌。

那粗糙的毛髮,熟悉的溫度,讓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將它抱在了懷裡。

“好兄弟,你還活著,太好了。”我泣不成聲。

追雲沒有叫,只是安靜地趴在我的懷裡,任由我抱著它。

我能感覺到,它蒼老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過了許久,我的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

我鬆開追雲,仔細地打量著它。

我看到了它身上的累累傷痕,看到了它眼中的疲憊和滄桑。

這十五年,它到底經歷了什麼?

還有,叔叔阿姨呢?

他們在哪兒?

為什麼開門的,會是追雲?

我站起身,擦了擦眼淚。

追雲似乎看懂了我的疑惑。

它衝著屋裡的方向,輕輕地叫了兩聲。

然後,它轉過身,一瘸一拐地向屋裡走去,邊走邊回頭看我。

那意思,是讓我跟它進去。

我的心又懸了起來。

我跟著追雲,穿過雜草叢生的院子,走到了那間低矮的土坯房前。

房門緊閉著。

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從門縫裡飄了出來。

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那扇門後的真相,可能比我想像的,要沉重得多。

我沒有再猶豫,伸手推開了那扇門。

昏暗的光線裡,我看到了讓我永生難忘的一幕。

屋子裡很簡陋,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家具。

靠牆的位置,是兩張用木板搭成的床。

床上躺著兩位老人,一男一女。

他們的頭髮都已經全白了,臉上佈滿了皺紋,身形枯槁。

他們,應該就是聞戈的父母。

他們聽到了開門聲,艱難地轉過頭,望向我。

那兩雙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驚訝和茫然。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十五年來,他們從不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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