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日，在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被告人師某某殺害董文卉案件一審開庭。 董文卉生前系西安市某三甲醫院護士，與師某某是男女朋友關係，因董文卉提出分手最終引來殺身之禍，該案曾被多家媒體報導而引起關注。
▲董文卉生前照片受訪者提供
紅星新聞記者獲得的檢方起訴書顯示，檢方審查查明師某某與董文卉為男女朋友關係，二人相處期間，師某某曾多次毆打董文卉，經報警處理一次，後二人繼續聯繫。 2024年6月20日19時許，二人驅車至西安市灞橋區柳煙路與南程路十字東南角處，在車內董文卉要求分手，師某某不願分手，因此發生爭執。師某某從主駕駛腳墊處取出一把雙刃刀，捅至董文卉頸部，致董文卉死亡。經法醫鑑定，董文卉符合被銳器作用於頸部造成右側椎動脈破裂導致大出血死亡。
11月2日，董文卉父親董北海接受紅星新聞記者採訪時表示，10月31日，法院組織召開了庭前會議，讓自己寫了一份訴求意見書。 “我的訴求是一分錢賠償不要，就要求判處師某某死刑。”
獲悉女兒遇害消息
父親立馬意識到兇手是誰
2024年6月20日晚10點多，董北海正坐在家中客廳看電視，西安市灞橋區席王派出所民警打通了他的電話。接到電話後，他心裡就咯噔一下，於是連忙叫上妻子和兒子出發。
走進派出所時，他看到院子裡停放了一輛汽車，有民警正戴著手套，拿著袋子圍著車輛。見到了接警的民警後，對方告訴他，董文卉人已經沒了。 “我立馬就意識到是師某某幹的，再無別人。”
根據檢方的起訴書，師某某是陝西咸陽永壽縣人，初中文化。 2024年6月21日，師某某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西安市公安局灞橋分局刑事拘留，同年7月25日由灞橋區人民檢察院批准逮捕。
▲董文卉生前照片受訪者提供
董北海說，之所以一出事就篤定地認為凶手是師某某，是因為對方早有“前科”。 2024年3月，董北海發現回家後的女兒身上有被打的痕跡，手腕和脖子淤青。多番追問下董文卉終於承認，有一個交了5年的男朋友師某某。
當天晚上，董北海便帶著兒子、妻子直奔女兒的住所，並在現場報警。但由於師某某的威脅，女兒第二天去派出所撤了案。董北海表示，他們對師某某的第一印像極差，還得知師某某已婚且有孩子。女兒和對方如何走到一起的細節不得而知。
董北海告訴記者，後來女兒跟他說，和師某某相識初並不知道對方已婚已育，後來女兒也勸師某某不要離婚，但對方不聽。 2019年11月，師某某搬進董文卉的居所，直到被董家父母發現。
在第一次沖突之後，董文卉父母增加了去女兒居所的頻次，不料兩個月以後再次撞見師某某。在女兒住處看見師某某的董北海氣不打一處來，動手打了女兒，現場發話表示絕對不會同意兩人在一起，讓師某某死了這條心。聽到此話，原本跪在地上祈求董父不要再打董文卉的師某某立馬站起，說非董文卉不娶，“否則就你死我活”。
董北海當天拍攝的視頻中，董母坐在地上無助地哭喊，董文卉則坐在對面一言不發，師某某留著一個小平頭，點了根煙將窗簾拉開……
針尖對麥芒之下，董文卉父母開始長期駐守在女兒的居所，以免師某某再次上門騷擾。 2024年5月16日，董北海給女兒發微信，要求女兒和師某某“一刀兩斷不要來往，後面的路還很長，和這娃來往會毀了你一生”。
董文卉並沒有回复父親的這條微信，但不料一語成讖，1個月以後董文卉遇害。
死者日記稱多次遭毆打
家屬要求嚴懲兇手
6月21日凌晨1點多，董文卉姐姐董文萍收到家裡電話，說妹妹出事需要盡快回西安一趟，但隱瞞了董文卉此時已經遇害的信息。清晨7點，董文萍再次打電話詢問家中弟媳董文卉究竟如何。支支吾吾中，弟媳終於說出了實情：“人已經沒了。”
此前，董文萍心裡抱有一絲希望，她認為妹妹可能是出事了，但自己回去還能見最後一面，但為時已晚。
董文萍稱，她對師某某的印像也很差。在妹妹和師某某的感情遭到董父董母的強烈反對之後，師某某轉而找到董文萍，希望能得到支持。董文萍回憶，去年5月6日師某某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還勸他倆分手。但師某某拒絕了，還威脅要殺了董文卉和家人。原以為師某某僅僅是逞口舌之快，但沒想到董文卉竟真的遭遇毒手……
“我妹平常不愛把所有事情說出來，喜歡用日記去記錄生活。”事後，董家親戚將董文卉所有的書翻出來，終於找到一本董文卉的日記本，上面記錄了董文卉長期遭受打罵，如掐脖子、用刀架到脖子上等毆打行為。
▲董文卉生前日記截圖受訪者提供
11月2日，紅星新聞記者獲取了該日記部分內容。 2024年1月3日：“身體和心靈遭受了巨大的創傷一次又一次……被人威脅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2024年1月24日：“這一個月就像地獄一樣，已經記不清第幾次被勒脖子了。惡語相向，變本加厲，人心的惡與可怕，項鍊也被扯斷……”
家人看到董文卉的日記，心如刀絞。董北海告訴記者，從小到大一直以董文卉為驕傲。她是家中唯一的大學生，也正因女兒優秀，讓董父董母默認女兒無論幹啥都很放心，缺少了對女兒的關心，忽略了女兒的感受。
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女兒的逝去已無可挽回，董父將對女兒的思念，演化為對師某某的憎恨。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他（師某某）置我女兒於死地，我現在就要置他於死地，我不讓步，我絕對不罷休。”
紅星新聞記者鐘夢哲
編輯郭莊審核官莉
延伸閱讀
女護士被同居男友殺害，父親：女兒之前從沒談過對象，男方隱瞞已婚已育
近日，陝西一護士被同居男友殺害一案引起廣泛關注。據媒體報導，2024年6月20日18時，31歲護士董某某被同居男友師某某殺害。案發後，其父親董輝（化名）從警方調查和女兒日記得知，女兒生前曾長久遭受師某某的言語威脅和暴力行為。案發當天，師某某在車上割破女兒頸動脈後，開了約一小時車才報警，女兒錯過最佳搶救時機。
除故意殺人罪名外，董輝及其代理律師曾希望追加師某某虐待罪名。目前，檢察院以師某某犯故意殺人罪提起公訴，正等待正式開庭。
董輝表示，事發當天，女兒早上起床還稱了體重，冰箱上貼著她的體重便簽，冰箱裡放著她給自己做的第二天上班要吃的飯菜——米飯、辣椒炒肉和炒雞蛋。她洗了髒衣服、四雙鞋，還去銀行存了錢。
聽到消息如晴天霹靂，女兒曾長期遭受同居男友暴力
2024年6月20日晚上10點，董輝正在家裡的電視上看兒子一家在新疆旅遊時拍的照片。他已經退休了，來西安剛一年，住在兒子家幫忙帶孫子。就在這時，他接到派出所的電話，讓他們家屬去趟派出所，他立馬趕去。凌晨1點，警察告訴他女兒被殺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董輝感到晴天霹靂。好好的孩子，怎麼說沒就沒了？但與此同時，他立刻想到一個人，於是第一時間問警察，是不是師某某殺了他的孩子。
董輝在社交平台發帖
師某某是他女兒的同居男友，在此之前，女兒從沒談過戀愛。 2024年3月26日那天，因為女兒的異樣，他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那天早上，他起床後看到女兒半夜12點多打來的未接電話，就讓她來兒子家一起吃飯。女兒來了以後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隨後突然去廚房在母親面前哭了。她哭著說，自己昨晚差點被掐死。
她給董輝看了脖子、手腕上的傷，說是被同居男友拿椅子打的，男友現在還在她家裡。全家人聽了女兒的話，立刻就往她家裡趕去。到了樓下，女兒卻不讓他們上去，因為房子裡有刀，她怕出事。
董輝當即報了警。警察來了後，剛好碰到師某某出電梯，那是董輝第一次見他。 “他推了個光頭，我老婆說他看著就不像個好人。”董輝描述道。這次報警最後以感情糾紛、家庭矛盾結案，師某某被留置一晚。在女兒家裡，董輝看到櫃子上有被刀砍留下來的痕跡，電視機也被砸壞。
董輝極力勸說女兒與師某某斷絕來往。為防止師某某再進女兒家，他還陪著女兒給房子換了鎖。 2024年5月6日，他和妻子一起去女兒家探望，卻在她家門口發現一堆煙頭，女兒還一直不開門。他當即預感不妙，拿鑰匙開門後，發現女兒正在吃早餐，師某某從衛生間出來。
“他翻臉比翻書還快”，董輝表示，“那天他要么就是抱住我跪在地上，要么就是眼睛一睜恨不得把人吃了。”他質問師某某為何打人，對方卻表示這是經常性的，他還揚言，這輩子非女兒不娶，否則就是你死我活。
師某某走後，他和妻子送女兒到醫院上夜班，凌晨1點又把她接回家，女兒全程一句話都沒說。
女兒從小獨立懂事，現在看到護士就會想起女兒
在董輝印象裡，女兒一直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她從小很獨立，學習成績優異，大學畢業後進入醫院工作，收入可觀，生活努力。出事前，她剛剛面試了醫院的護士主管考核，發揮得也很好。
“我姑娘特別細心，很會過日子。”董輝回憶，自己去女兒家小區附近的商場買衣服，看到一件83元的短袖，正準備買，女兒卻不讓。 “她拿手機拍了照，然後在網上買，80元買了兩件，我現在還在穿。”
董輝女兒的生活照圖/受訪者提供
董輝表示，女兒的房子也是她自己買的。她努力上班一年，付完了首付，抽油煙機、電視機、淨水器等零零碎碎的家具則是等著每個月工資發放后買上一件。董輝本來想給女兒買輛車，女兒卻以停車不方便、買來沒用為由拒絕。 “她從公寓房步行到醫院就12分鐘，騎自行車就幾分鐘，連電動車都沒買。”
女兒出事後，董輝幾乎不敢再去醫院。 “去了醫院以後，我腿發軟，走不動，看見護士和醫生就會想起我姑娘。”有一次，他因為睡不著去醫院買藥，看到醫生和護士，心里特別難過。 “以前，我要買藥時就會問我姑娘需要買啥，或者我拍個藥的照片，我姑娘就會給我買上，現在我能求誰呢？”
女兒剛出事時，董輝特別想去女兒的房子裡，看看女兒生前留下的痕跡。但現在，他卻又不願意再去那裡，“我去了以後家裡沒人，也就打掃個衛生。房子裡空蕩蕩的，櫃子拉開沒有一件衣服，全是些衣架子。”
每天陪伴董輝最多的是手機。 “家裡沒有一點生活氣息，沒人說話。”孫子年齡還小，什麼也不懂，總是在房子裡蹦蹦跳跳，董輝也沒心情帶他。 “我哪裡都不想去，也不想碰見熟人，更不想到人多的地方去。”
他感到度日如年，沒有一天不想女兒。每當他一個人走在路上，或者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房子裡，女兒的音容笑貌便會浮現在他的眼前。到了晚上，他又睡不著覺，“只要挨著枕頭，閉上眼睛，我的腦子就又想到了姑娘那裡。”
他只能每晚服用一支安定入眠。董輝本身又有高血壓，最近這段時間，他經常四肢發麻。有時，他也會夢到女兒。他最近夢到女兒給他打視頻叫他去吃飯，視頻裡就是女兒的頭像。他還夢到過女兒穿著護士服，懷裡抱著書，在草坪上笑著走過來。有一次，他夢到把女兒弄丟了。
女兒曾多次在日記中表達自救意願，希望救自己於水火
董輝很少聽女兒提起過師某某。他表示，女兒和師某某在2020年左右相識，原本是親戚將女兒介紹給師某某的朋友，女兒接觸後沒答應，後來師某某對女兒展開追求，並向女兒隱瞞了其已婚已育的情況。
起初，董輝對兩人的交往並不知情。那段時間，女兒入選了支援武漢的第三批支援隊伍，整日在醫院培訓，很少回家。他當時住在老家，並不在西安，女兒又是報喜不報憂、要強不求人的性子，他對二人之間的事情並不了解。
直到2024年3月26日，女兒被打後回家求助哭訴，他才得知隱情。他堅決要求兩人斷絕關係，但跟女兒溝通時，她卻始終不發一言。他給女兒發信息，讓她不要給師某某開門，“後面的路很長，和他往來真的會毀了你的一生”。有一次，他衝女兒說道：“你把師某某看得比我還重。”女兒出聲反駁，最後卻說：“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處理。”
2024年6月10日至6月19日，女兒出事前的10天，董輝和妻子一直在她家裡陪她。他擔心女兒的安全，也心疼她工作的辛苦，兒子一家剛好不在，他就和妻子去女兒家給她做飯。那幾天，他和妻子買了西瓜，燉了湯，做了羊排還有魚，但女兒還是不怎麼說話。
“她好像有點抑鬱了，吃過飯就睡覺，也不下樓去逛逛。”董輝說。他打電話讓女兒下樓逛逛，吹吹涼風，女兒也不下來，只是睡覺，或者吃過飯就直接去上班。
6月20日，他才剛回到兒子家中，女兒就遇害了。
案發後，他從女兒的日記本里得知更多情況。 2024年1月，女兒的日記本多次提到，“被人威脅，被人拿著刀架在脖子上，有家不可回”“恐懼、害怕、無助、徬徨”“2024年開始快一個月了，但這一個月就像地獄一樣，已經記不清第幾次被勒脖子了”。
但與此同時，她也多次在日記中表達自救意願，希望重新開始生活。 “加油，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依然熱愛這個世界，堅信所有美好和善意。”“請你務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萬次，毫不猶豫地救自己於人間水火。”
董輝女兒的日記圖/受訪者提供
為了能讓女兒的案子得到更多關注，董輝經常在社交媒體平台上發布視頻。他十分關注全國各大案件，也會和其他案件的受害者家屬互助交流。近日，他又提交一些證據補充至法院，包括此前女兒家櫃子上的刀痕、砸壞的電視機等，師某某承認是自己所為。
目前，檢察院以師某某犯故意殺人罪提起公訴，等待正式開庭。董輝的代理律師歐陽一鵬曾告訴媒體，該案經歷了兩次補充偵查，分別是就師某某是否構成虐待罪、自首是否成立展開。
歐陽一鵬指出，師某某和董某某是長期伴侶，對董某某有煙頭燙傷、鐵凳毆打等長期家暴、言語辱罵等威脅行為，兩人的生活開支主要由董某某支付。此外，雖然是師某某報警，但是師某某從行凶到報案中間間隔一小時，其間董某某一直在其車上，沒有被他人施救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