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太忠
在我的人生旅途中,有一個延綿了近半個世紀的過命兄弟,他叫楊忠敏。忠敏是陝西長安人,1969年年底入伍,部隊原先稱這批兵為70年兵,後來改為69年兵。我是1969年3月入伍,69年就有了兩批兵,部隊中把三月份入伍的這批兵稱為老六九,把年底入伍的這批兵稱之為新六九。
忠敏入伍後在一八一團三營,我入伍後在一八一團一營,那時候營與營之間不在一個大院里,士兵階段我們並不認識。真正認識楊忠敏是我當了三營副教導員之後,那時候的楊忠敏是九連指導員。
1978年,九連到甘肅景泰地區執行演習任務,團里一個副參謀長帶隊,營長教導員讓我隨九連執行任務。鐵路輸送到演習地點,天下着大雨,那個副參謀長不管部隊,自己到帳蓬里休息去了,楊忠敏找到這個副參謀長大發了一通火。這就是楊忠敏給我的第一印象,為了部隊可以不要自己的烏紗帽。
後來我到一營任教導員,忠敏也提升為團政治處宣傳股長。1981年我和忠敏同時到石家莊高級陸軍指揮學院上學,我上的是兩年制班,忠敏上的是一年制班。上學期間我被“優秀學員”的奮鬥目標所誘惑,因用腦過度得了神經性頭疼的毛病,產生了退學回部隊的想法。忠敏知道後勸我:“堅決不能退學,若退學回部隊就面臨轉業,你的軍人生涯就劃句號了。院校考試得優秀很難,得不及格也很難,及格和良好還是很容易的。”在忠敏的耐心勸導下,我放棄了退學打算,堅持學完了兩年課程,在沒畢業之前就被61師提拔為182團政治處主任。
我到182團任政治處主任,忠敏在181團炮兵營擔任教導員。天水師專為了擁軍,要在部隊招收一批幹部學員,楊忠敏有幸被選中,離職到天水師專中文系學習兩年,完成了他的大學夢。
1985年5月,我從182團回到181團任副政委,8月又提升為一八一團政委。楊忠敏從天水師專畢業後被任命為一八一團政治處主任。我在和忠敏見面後的談話中說:“老楊,我們倆個任職期間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為一八一團培養出一批政工幹部。〞忠敏贊同我的想法,事後證明我們倆個兌現了這一諾言。
1985年9月1日,我團正式接到赴老山參戰的預先號令,那時候團里的配備沒有副政委,只有一個副團長。在確定誰來負責團里後留工作時,我和趙國民團長犯了難。副團長不能後留,作戰時的前指非副團長莫屬。我們只好讓時任政治處主任的楊忠敏暫時負責留守工作,待留守工作理順後再交給一個上學歸來的政治處副主任。楊忠敏很理解我們的難處,暫時負責團里的留守工作,把留守工作搞得有聲有色,避免了部隊“前邊作戰,後院失火”的尷尬局面。
楊忠敏後面到了老山前線之後,多次深入防禦前沿,全團22個陣地188個哨位,都留下了他的足跡,一八一團集體二等功的榮譽中,也滲透着楊忠敏的辛苦和汗水。
參戰歸來後,楊忠敏升任61師炮兵團政委。1990年我提升為61師副政委,曾經找師里主官推薦楊忠敏回一八一團接替我任政委,可惜我的推薦沒被採納。一八一團走了下坡路,師里才想起了楊忠敏,把忠敏平調回一八一團任政委,而這時他已是任職4年的團政委了。回一團又幹了三年團政委才被提升為青海省軍區海東軍分區任政治部主任。就是這一頓折騰,把一個將才撂倒在副師崗位上。
2003年我到青海省軍區任政委,忠敏已是一個老副師了。時任省軍區司令張岳永,有一次到海東去調研,回來後告訴我:“海東軍分區的楊忠敏主任是個人物,當個軍分區政委綽綽有餘,可惜年齡不允許提升了。〞那時候幹部提升硬卡年齡,超一個月都不行。
眼看着忠敏提升不行,我有了一個想法,想把他平職交流到玉樹軍分區任副政委,那裡的工資比海東高,忠敏不同意我的想法,他說:“我再有一年多時間就退休了,不願再折騰了,況且你剛到省軍區任職,玉樹和果洛兩個軍分區盯着想去的人很多,不要為我給你帶來不好影響。〞因為當時玉樹和果洛軍分區工資雖高,但還沒高到現在這個程度。現在的玉樹和果洛拿的是西藏地區工資,一個副師職幹部退休後拿的工資相當於一個大區正退休後的工資。借用一個南方商人的話:“什麼叫級別,人民幣才是真正的級別。”
一心只為別人着想的楊忠敏,又失去了一次獲利的機會。我現在最後悔的是不應該事前找忠敏商量,而應該直接下命令就對了,關健是當時的工資並沒有現在這麼高,我就沒有硬下決心辦這個事。忠敏是個知足常樂的人,他常說的話是“錢夠花就行了。”
這就是楊忠敏,一個和我深交了近半個世紀的關中漢子。退休後我們同時選擇留在西安,忠敏愛爬山,我愛散步,各有各的愛好圈,但時不時的都要小聚一次,不為吃飯,不為喝酒,只為追憶那逝去的美好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