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日-11日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對明年經濟工作重點任務作出部署，第一條是“堅持內需主導，建設強大國內市場”，其中強調“釋放服務消費潛力”。黨的二十屆四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於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五個五年規劃的建議》提出“以放寬准入、業態融合為重點擴大服務消費，強化品牌引領、標準升級、新技術應用，推動商品消費擴容升級”。這不僅凸顯了服務消費在國民經濟中的戰略地位，更揭示了新技術對提升消費能力、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作用。
當前，中國消費市場正經歷從“量”到“質”的深刻轉型，服務消費佔比雖然不斷提升，但提升速度不快和結構性矛盾突出等問題卻依然存在。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24年，全國居民人均服務性消費支出佔全國居民人均消費支出的比重為46.1%，較2019年提升了0.2個百分點，但與發達國家60%以上的水平相比仍有較大差距。這種差距背後，是服務供給與需求的結構性錯配：一方面，傳統服務領域如餐飲、零售的同質化競爭嚴重，個性化、品質化需求難以滿足；另一方面，新興服務領域如健康管理、文化創意等，又因技術門檻高、服務標準不統一而發展緩慢。
服務消費的崛起是一國經濟轉型升級的必然結果，更是消費升級的必然路徑。在當前人工智慧技術大規模應用的時代背景下，如何通過人工智能技術賦能服務消費，成為夯實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命題。
服務消費可以細化為三大核心類別
我們需要首先理解ai時代下服務消費究竟應該包括哪些內容。理論上講，服務消費雖然存在多種分類方式，如按功能劃分為基礎型服務消費、發展型服務消費和享受型服務消費等。但在人工智能時代，還是要從服務消費的內容及其與國民經濟的關聯性及實際應用價值角度出發，將服務消費與人工智能技術深度融合，這也是“十五五”時期我國推動ai賦能服務消費的主要路徑。據此，服務消費可以細化為三大核心類別。
第一類高度精準契合需求目標的服務內容。此類服務消費的核心特徵在於依託數據驅動、算力支撐和算法優化實現供需匹配的精準化，本質是服務供給側的智能化改革。其應用範圍具有雙重覆蓋性：既適用於實物商品消費，如通過用戶行為數據預測商品需求進而動態調整生產與庫存，也適用於無形服務消費，如基於消費偏好推薦個性化服務方案。以餐飲行業為例，通過ai算法分析用戶消費行為數據，可精準預測區域口味偏好，並動態調整菜品推薦。比如，新加坡莆田餐廳ai“治癒系”套餐通過情感計算技術，將傳統餐飲服務轉化為心理治癒場景，讓顧客的用餐決策時間縮短至2.1分鐘，行業平均為4.5分鐘，服務員干預需求下降44%，ai推薦菜品客單價較隨機推薦提高19%，差評率降低28%。這種“需求側數據驅動供給側改革”的模式，正在重塑服務消費的生態。“人工智能+消費”正在成為連接內需增長與消費升級的重要紐帶。
第二類是高品質無形服務能力的服務內容。此類服務消費以非實物形態為核心，涵蓋理髮、旅遊、醫療、養老、文化創意等細分領域，其價值在於通過個性化、高品質服務內容滿足消費者精神與健康需求。在數字時代，ai技術對無形服務消費的賦能，主要表現為對服務對象的服務能力提升。一方面，通過智能輔助工具，如醫療ai診斷系統、旅遊智能行程規劃等增強服務專業性；另一方面，通過數據分析優化服務流程，如養老機構利用ai監測老人健康數據，提供定製化護理方案。
第三類是有利於實物商品交易的服務內容。此類服務消費以實物商品為載體，通過全流程服務優化提升消費體驗，可進一步細分為三個子類別：其一是前端服務消費，聚焦消費前的需求激發與能力保障，表現為搜尋效率提升與支付能力優化。實踐中，ai技術通過智能搜索（如語義識別、圖像檢索）可以降低信息獲取成本，同時通過金融科技如信用評估、動態定價等增強消費可行性。例如，某電商平台利用ai搜索引擎實現“以圖搜物”，用戶上傳圖片即可快速匹配商品，顯著提高了搜索準確率。其二是中間服務消費，聚焦購物過程中的場景化與體驗感，即通過ai技術重構消費場景。例如，零售企業利用ar技術打造虛擬試衣間，用戶可通過手機攝像頭“試穿”服裝，使退貨率大幅度降低；或通過智能導購機器人提供實時諮詢服務，提升門店互動性。其三是後端服務消費，聚焦消費後的質量保障與公平透明，即通過ai技術優化售後服務。例如，家電企業利用區塊鏈技術實現維修記錄全程可追溯，消費者可實時查詢維修進度與費用明細，使投訴率大比例降低；或者通過ai預測模型提前預警設備故障，主動提供維護服務，提升用戶忠誠度。
不難看出，上述三類服務消費的理論劃分，不僅體現了從“需求側”到“供給側”的全鏈條覆蓋，更揭示了ai技術如何通過精準匹配、能力提升與模式創新，推動服務消費從“標準化”向“個性化”轉型。這種轉型不僅契合消費升級趨勢，更為國民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微觀基礎。從我國實踐角度角度看，這一分類通過有助於聚焦服務效率與質量，能夠更好激發消費潛力，進而形成“消費—生產—創新”的良性循環。
“十五五”時期促進ai賦能服務消費的主要路徑
立足服務消費的三大核心類別劃分，“十五五”時期我國促進ai賦能服務消費，主要路徑如下：
第一，建議由政府主導，聯合行業協會、龍頭企業建立服務消費領域的數據共享機制，整合餐飲、旅遊、醫療等行業的用戶行為數據與區域經濟指標，構建跨行業數據共享平台，強化精準性服務消費的供給側改革。與此同時，鼓勵企業採用深度學習、強化學習等先進算法優化供需匹配模型，提升推薦系統精度，並通過推廣智能點餐系統、智能貨架等場景化應用，推動“ai+傳統服務”的深度融合，破解傳統領域同質化競爭與新興領域技術門檻高的結構性矛盾。
第二，在醫療、旅遊、養老等無形服務領域，進一步加快推廣ai診斷系統、智能行程規劃工具等智能輔助應用，通過分析醫學影像、用戶興趣及健康數據，提升服務專業性與決策效率，開發智能輔助工具與建立服務標準體系，深化無形服務消費的能力賦能。與此同時，鼓勵企業利用數據分析優化服務流程，如部署智能監測系統預警老人健康風險，或通過ai生成工具縮短文創產品設計周期。此外，針對新興服務領域制定統一的ai應用標準，明確數據隱私保護、算法透明度及服務質量指標，推動行業規範化發展，解決服務標準不統一問題。
第三，優化全流程服務體驗，激發實物商品關聯服務消費潛力。比如，在前端服務消費環節，全面推廣智能搜索技術（如語義識別、圖像檢索）提升商品搜尋效率，並利用金融科技優化信用評估與動態定價，增強支付能力。在中間服務消費環節，激勵企業通過ar技術打造虛擬試衣間、智能導購機器人等場景創新，提升購物體驗感。在後端服務消費環節，促進應用區塊鏈技術實現維修記錄全程追溯，結合ai預測模型主動預警設備故障，優化售後服務透明度與質量保障，形成“搜尋—支付—體驗—保障”的全鏈條優化。
第四，建議設立專項基金支持企業開展ai核心技術攻關，對採用ai技術的服務企業給予稅收減免、補貼等政策激勵，特別是完善人才培養機制，夯實ai賦能服務消費的基礎支撐。大力推動高校開設“ai+服務”交叉學科培養複合型人才的進程，鼓勵企業開展ai技能培訓提升服務人員技術能力。從政策規制上看，需要儘快制定相關法規，規範數據採集與使用，推廣隱私計算技術構建信任機制，通過政策、人才與安全三方面協同，為ai技術應用提供可持續生態。
總的來說，ai技術對服務消費賦能，不僅是技術層面的創新，更是經濟模式的變革。核心的邏輯是，通過消費精準化服務的頂層設計、無形服務消費的高質量發展、實物商品服務消費的業態升級，推動中國消費市場從“規模擴張”向“質量提升”轉型。未來，隨着5g、物聯網等技術的普及，ai對服務消費的賦能將更加深入，預計到2030年中國的服務消費佔比有望提升至50%以上的水平，這不僅將進一步夯實中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而且將為全球經濟復蘇貢獻出強大的中國力量。
（作者為上海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