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正文91歲接受采訪,談到吳石時,只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句話

谷正文91歲接受采訪,談到吳石時,只輕描淡寫的說了兩句話。

2006年,人到九十開外,坐在NHK的燈下,骨頭樣的身形擠在椅子裡,聲音卻又直又亮,主持人把“吳石案”拋出來,他點了下頭,只丟兩句話,出手乾脆,沒鋪墊,沒解釋,一句“我低估了他那堅不可摧的意志力”,一句“幹這一行就是押大小,輸家沒資格抱怨”。

話不多,事全在裡邊,這人一輩子繞著刀尖走,外號傳過來不好聽,他自己也避著不講,可這兩句粘在一起,那種味道就出來了,不是抖舊事的熱鬧,更像對面前那個人的骨頭做了個確認,見過太多撐不住的,也見過能扛的,真從頭到尾扣得住的,不多,他把這張臉記到了老年。

第一次對上面,谷正文手里是蔡孝乾交出来的本子,三个字,吴次长,时间在一九五零年三月末,岛上风声紧,台北街面全是穿制服的眼睛,写错一个人会出人命,蔡孝乾胆子大,写真名,写上线,写接头点,写路线,写代号,“吴次长”按排位对得上,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问题不在名字,在分量,真碰错了,办案的先掉脑袋,谷正文知道火候,手不伸太快,先去敲门,看人,看气息。

站在門口衣領壓平,鞋面擦亮,對著老將軍微微點頭,口氣是“上頭要了解情況”,語調平和,手底下人也收著勁,吳石不亂,說血壓高,要吃藥,人一轉身去拿藥,手裡卻是安眠藥,這是要走,旁邊軍警眼快,打落瓶子,局面翻面,不解釋,不申辯,不問為什麼,這不是一般懷疑對象,這是把路看完了的人,谷正文壓著聲說了一句“你還有孩子呢”,吳石走到兒子身邊,伸手摸了摸頭,說“爸爸走了”,掉頭就跟著走,出門那一刻,他心裡知道回不來了。

進了保密局,程序按部就班擺好,人坐下來,空氣一下子冷下去,他不開口,不看人,問是不是吳次長,他不點頭,也不搖頭,時間過去幾個小時,連帶話的都覺得不對勁,表情像熄火,反應通道關了,谷正文換手段,把王碧奎請到家裡,自家太太陪著說家常,茶具擦得亮,心裡卻是另一套算盤,關鍵在眼神。

王碧奎的慌像寫在額頭上,盯了半小時,心裡有數,這位知道點東西,舊法子翻出來,用一張好人臉,話往柔裡放,說配合一點,或許能讓上面鬆一點,王碧奎抓住這根線,提了一個“陳太太”,名字落桌,谷正文腦子裡蹦出來朱楓,兩天不到,人被拿下,準備回去的線露出來,這個口不是鐵椅子撬開的,是溫水里下的鉤。

晚年的他不太講逼供裡的細節,採訪那天餵飯要人幫,手抖得厲害,一提起吳石,眼睛裡亮一點,他說“他真是一點都沒說”,他說“軟的試過,硬的上過,情感往裡加過,都不動”,他最堵心的不是不配合,是對方看得出你要什麼,就是不給反應,你拋過去的線,一根根落在地上,沒回拉,“他連憤怒都不給你,整個人像塊鐵”,主持人問後不後悔,他笑了,照舊那句“押大小,輸了認”,從眼神裡能讀出別的意思,不是押錯,是牌根本拿不到,你伸手,空的。

押寶這個活,他幹得順手,早年在軍統是小角,等到撿到戴笠的日記,運氣拽他上一層,戴笠沒了,轉身靠著毛人鳳,位置站稳,手法两把,一把是硬撬,一把是糖衣,蔡孝乾那回,一周时间,四百人的名单拿出来,换一块牛排,事干得快,吴石这边,半年过去,密码不见一个字,两种人,他都见过,他会挑人,他会压门道,他会看谁会倒,谁不会倒。

後面幾十年,還攪過“克什米爾公主號”的局,造過假鈔,想把對岸的金融攪亂,也寫過心理戰的稿子,打“反攻”的牌,家裡不太平,妻子下毒沒得手,他也自嘲,走這條路,身邊事難乾淨,人有年頭了,活到九十一,娶過四位太太,留下十個孩子,到了晚年,是養女照料,身邊人不算多,名聲靠的是辦事的那股冷,筆記翻過去,都是那些年裡的痕跡。

有人問他怎麼看吳石,他開口就那句“我低估了他那堅不可摧的意志力”,這話輕輕落下,一點花頭沒有,可他審的人加起來是幾百號,能讓他一路記著的,不會多,他走後有人清理遺物,翻到幾頁沒送交的筆錄,全是那一案,頁數不厚,角落是他親手寫的“全程未供,不動聲色,不懼生死”,看字就知道,他把這八個字留給自己,更像留給那一場較量。

吳石的結局在馬場町,五槍齊發,軍服在身,脖頸不低,下嘴只丟兩個字“來吧”,場面乾淨,沒多餘話,谷正文還活了很久,很久以後閉眼,送行的人不見多,誰贏誰輸,這問題放在桌面上,看起來一個早走,一個晚走,一個掛上烈士名,一個老去成一張照片,真要分出個結果,其實在審訊室那會兒就分完了。

一邊低著頭要牛排,一邊抬著頭說來吧,世上許多事能被時間磨平,還有些不能,這類人,贏一次夠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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