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9月21日,北京中南海,一行身着空軍制服的年輕軍官被引入勤政殿。燈光下,最高統帥微微頷首,轉身對周總理說了一句:“我要見見這支部隊。”隨行人員記得,這天毛主席的神情格外欣喜,而站在最前排的正是地空導彈二營營長岳振華。很多年後,參會者仍說,那一刻空氣都帶着火藥與硝煙褪盡後的熱度。
要理解這次特殊接見,還得把時間撥回幾個月前。1962年盛夏,美製U-2高空偵察機再次頻繁闖入大陸上空,它彷彿一隻黑色蜻蜓,拍下大片膠捲後揚長而去。它飛得太高,戰鬥機追不上,高射砲更夠不到,雷達只能幹瞪眼。空軍司令員劉亞樓甚至在指揮所里拍桌子:“這不像話!”話音落下,參謀們面面相覷,能硬碰的辦法實在不多。
有意思的是,解決線索並非從裝備先探出頭,而是由一份統計表觸發。雷達兵把11次入侵路線畫在紙上,八條曲線都指向同一片空域——南昌。對於天天研究戰圖的人來說,這已不再是巧合。南昌,飛機製造廠所在的地方,自然成了敵機鏡頭裡的常客。劉亞樓當即決定:調出地空導彈部隊試一試,但只動一個營,避免掏空京畿防空圈。
這裡必須提到蘇制薩姆—2導彈。外界普遍認為,這款導彈是彼時對付U-2難得的利器。蘇聯1960年用它打過一次“樣板戲”,但那一幕背後還有高度計插針的暗戰細節。對中國而言,薩姆—2是新家當,更是秘密家當。蘇方在供貨時就叮囑,千萬別讓美國人看見。可形勢迫人,劉亞樓硬是向中央打了報告:不動,就只能任人侮辱。
獲批後,二營悄悄從北京南下。六月底,岳振華帶部隊潛伏在向塘鎮附近,掩蔽偽裝一絲不苟,連導彈發射架上的傘網都與稻田顏色對應。戰士們把營房門牌換成“農機修配組”,夜裡練操作,白天藏導管。有人不禁要問,這點偽裝能瞞過帶百倍焦距鏡頭的U-2嗎?事實證明,只要雷達不暴露波束,敵機就只能看到綠色海洋。
九月初,空軍故意讓數架轟炸機飛抵南昌機場,“引蛇出洞”的把戲擺在明處。結果第一天U-2飛到廣州就折返,二營戰士差點以為泄密。岳振華卻壓低嗓音:“這是試探。”第二天凌晨六點,台灣桃園機場一架U-2再度起飛。上午七點半,機身在福州上空被雷達捕捉,目標方向果真指向南昌。劉亞樓用暗語打電話:“拖拉機來了。”岳振華答:“正駛向麥田。”短短一句,把全營拉進實戰倒計時。
當U-2臨近鄱陽湖,它突然轉向九江,再盤旋,彷彿隨時要溜走。導彈操作號手手心冒汗,怕火候失之毫釐。岳振華沉聲一句:“別慌,它還得回來。”果然,幾分鐘後光點折返。37公里、36公里……進入預置距離,三枚導彈同時點火,尾焰劃破清晨雲層。第一枚自毀,第二、第三枚在兩萬米處炸開白花,黑色機身瞬間斷裂成數段。飛行員陳懷素彈射後落入稻田,雖被及時俘獲,卻因重傷不治。
擊落報告送抵北京,司令部一片沸騰。劉亞樓拍電報:“乾淨漂亮!”周總理隨即致電賀捷,順帶拿蘇聯作對比:“他們前天才抗議,我們直接打下來了。”這句半開玩笑的話,在軍中迅速流傳,成了二營的口頭彩。
拿到首戰戰果,岳振華並未鬆勁。通過總結,他提出“近戰快攻”——雷達不開全功率,進場後再迅速滿功率制導,把擊發距離壓到三十八公里以內,用速度換精度。技術人員最初擔心反應時間太短,可演練證明完全可行。1963年11月1日,上饒地區再次亮劍,U-2被擊落,飛行員葉常棣活着落地。與前次不同,葉常棣後來被妥善救治,甚至留校任教,這在臺北引發一陣尷尬的輿論風波。
1964年7月7日,福建漳州。又一架U-2栽了跟頭,座艙內的李南屏連彈射機會都沒得到。事後檢查,發射葯被刻意拆除,美方寧願犧牲飛行員,也不想讓機密流落大陸。從那堆殘骸里,技術員撿出數卷未曝光膠片,研究價值極高。毛主席在戰果專報上批下兩行字:“很好,向同志們祝賀。”緊接着那句話——“我要見見他們”,便是今天故事開頭的緣起。
接見現場,朱老總興緻高,連連招呼年輕人往前站;葉劍英元帥乾脆把岳振華往中心拉。照相機咔嚓定格的,是一支全建制部隊與最高統帥的唯一合影。外電記者得到消息後,一度不敢相信:大陸竟把打U-2的秘密兵力擺到閃光燈下,這份自信,比導彈爆炸聲更震撼。
技術並未止步。1967年9月9日,一架配備強幹擾裝置的U-2闖入羅布泊。此時二營已換裝國產紅旗—2,營長恰好外出,副營長指揮,全營五秒切斷干擾鎖定目標,按下發射鈕。導彈成功命中,這也是全球範圍內第七次、也是中國第五次擊落U-2。隨後,這種曾經不可一世的黑色幽靈徹底從我國天空消失。
從1962到1967,二營用四年時間,讓U-2神話破產。統計數字歷歷在冊:七架被擊落,五架落在中國導彈的彈幕里。岳振華、劉亞樓與無數無名號手,將“看得見的打不着”變成“能看到就能打掉”。正因如此,毛主席才在那個初秋的夜晚說出那句意味深長的話。